观潮浸信会原址重建前(观塘潮语浸信会)在教会建筑前合照。(图:观潮浸信会) 观潮浸信会(观潮)座落在观塘翠屏邨邨口附近,高耸的建筑上挂著醒目的十字架,无疑是该区地标之一。彩色玻璃墙让教会里的人与街上的途人相照,似无阻隔。走到教会门口,大门上并未见教会活动宣传,反而贴满二楼餐厅的"今日午餐"。教会的玻璃门不断接连开开合合,街坊进进出出,仿如出入社区中心。 观潮浸信会2011年起经历重建,从一间传统的潮语浸信会,转变为新型、实践城巿宣教的使命教会,并且教会有不少创意的宣教模式。在信徒数字急剧下跌、年轻人离开传统堂会的时代,观潮正是教会转型的成功案例。在教会巨大转化中,相信人与事之间免不了磨擦,教会如何领导完成转型,又如何保守合而为一的心呢? 本报访问了观潮浸信会堂主任郑佑中牧师,分享重建前后教会内在外在的改变和历程。 记:相比传统浸信会的教会,你们是相当有创意的模式。从同工们有这样的意念、到蕴酿以致成功转型, 当中要投入的人力、时间和金钱相当多,当中遇到过什么样的阻力呢? 郑佑中牧师:我的博士论文就是"调适领导"(Adaptive leadership),如何在混乱的时局中转变思维,看清楚问题里面嘅本质是adaptive challenging (调适性挑战)还是technical problem (技术性问题),然后能够对症下药。由个人开始、然后关系的转化、然后再到系统的转化,最后才是使命同传统的传承。 我们教会里有"四成"的异象:成人、成群、承担和承传,这与我提到的个人、关系、系统和文化的传承的颇一致。在转化过程中,我们套进处境中,教会的成长更新变化,成人、成群、承担和承传,由圣经时代到香港教会上世纪1950年开始发的时代,到我们观潮的时代,其实都是危机开始,并在危机中经历信仰。 教会70年代时可以说是超级稳定——我们有自己堂址,不用交租和管理费,有几百名会友的奉献,出粮不成问题。我们又有不同部门,能维持运作,在旁人看来亦颇像样。 后来我们在2010年开始探讨是否需要重建,因为教会在60年代兴建,是"咸水楼"年代(咸水楼指楼宇建造时以海水混合混凝土兴建,由于海水中含有盐分,盐分会造成建筑结构中钢筋的腐蚀,影响楼宇结构安全),有很多维修保养的考虑。 当时教会发起了"一元奉献"的运动,每人献出一元奉献,但每人一元又怎能建堂呢? 实在靠著差会、浸信会很多资源的帮助。 我们很想为下一代重建教堂。 当时教会领袖视为这是从神而来的异象和使命。但是那年代和今天没大分别——很多人对此有异议。一些年青人发出质疑:"这些钱为什么不用来做社关、差传、福音布道,却要好大喜功扩建教会? "、"你们现在建堂,难道要我们还债吗? "那时有很多这样的声音,以致教会经历很多人事和领袖的动荡和离开。但过程中,我们无经验、能力和金钱为依靠时,我们更要学习仰望,打开天上的窗户、倾覆而至的神的回应。
观潮重建完成,教牧同工及会众再次在教会门前重聚,苦尽甘来,场面感人。(图:观潮浸信会) 记:所以这不只是教会建筑物的重建,亦同时造成教会很大的动荡。 郑佑中牧师:重建是我们的危机。整个项目耗资1.4亿,无论金钱、工程,人与事要重新型塑。 我们有一句口号:重建圣民、重建圣言、重建圣殿——重建人的属灵生命、重建神的道在生命的根基,如此重新圣殿才有意义:重建后如果把旧的家具、旧的垃圾放回去,建的再漂亮也没用。所以必须要重建圣民、重建圣言,之后才重建圣殿。 教会是原址重建,所以我们当中有几年流徙期在宁晋中心聚会,每当大聚会时要借用学校和社区中心。在流徙的两年半期间大家很深刻,又很同心;大家很想回去。很感恩的一件事是,当时我们已决议在九龙湾租一个临时聚会点,后来当时的堂主任倪贡明牧师看见,当我们没有"可看见"(进展)时可能会信心软弱,所以我们当时的聚会点的窗户能眺望重建的地方。每次崇拜结束后,我们就围著窗户,望著重建的地方祷告。两年半之间,重建项目提前完成,我们2016年10月30日就回到翠屏道11号。 回望这成人、成群、承担和承传其实是在危机里面学习谦卑和聆听。我们当时有祈祷会的更新,130人每周三晚都会回来,6点半一起吃"大镬饭",7点半查经,8点半祷告,那时时间一起读经、祷告,预备好自己回来时如何委身在社区服侍中。 2015年我们成立了社关小组,我是当时的召集人,带领思考回来后如何与社区连结,而不只是我们自己高兴。当年我们做了挺重要的事——投票决定将名字将"观塘潮语浸信会"改名为"观潮浸信会",挪走当中言语的隔阂,让福音更容易进入。 为了福音,我们连名字都敢改掉,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当中有很大的决心。 所以回来时,就开始与其他机构合作的社区饭堂"潮食工房",对象是在职贫穷人士包括保安、工友,年纪较大的特别会友们,又提供职业培训,帮助社区的弱势。因此我们教会有很多玻璃素材,我们希望人们进入到教会时,不是冷冰冰的四堵围墙,别人无法看见你在做什么的建筑物,而是成为无墙教会,是外面的人能看见里面、里面的人能看见社区,能在社区里成为盐、成为光、成为灯台的见证。这就是当中我们如何转化。 刚才也提到,不是人人都想改变,因为改变中面前危机和不确定性,那怎办呢? 就像被扔到海中,要么死,要么学会游泳。当然神有时会给我们一些浮木、船桨,让我们挣扎著回到岸上,所以正如但以理的操练:不进到狮子坑,就无法知道神真的会保守。这是"行步见步"的信心——凭著信心,跨越前面的一步、踏出一步时会知道红海会分开。所以前路肯定是一片光明,但路途上会是崎岖满途。
记:重建亦是教会的重整。教会在转化前和转化后,有哪些最大的突破呢? 郑佑中牧师:2009年,教会有一个跨年的退修营,以往我们较少聆听的聚会,当中我们作异象传递。个人的关系如圣经所说——铁磨铁,磨出刄来。面对冲突不紧要,最重要是大家都在主内要有彼此包容。成人、成群,当中要有承担。 2012年我们作了教会结构的更新。我们原本是部门制,大概有15个部门,包括圣乐部、文字部、差传部、社关部等,整合成4个事工委员会(崇拜、牧养、培训、福音),将性质雷同的部门组合,让事工可以持续发展,并得到方向的带领,不再像以前容易出现画地自限、山头主义的情况。这更新帮助教会成长发展。
(由十几个部门变成四个大的委员会? 这是怎样运作的呢?) 在这系统转化中的一个关键,如果是过去教会15个部门,部门的主领就是执事,同工是辅助。部门执事会各自找自己的部员,推动部门的事工。但在事工委员会的系统中,事工委员会会有主席选不同委员的执事,但带领角色就由执事转为教牧传道。这是一个关键。 但在这教牧主导的关键里面有三点:第一,教牧队工里的稳定性。第二就是教会的专业性,教牧同工始终读过神学,也在教会里面参加不同的会议,会在那范围更专业。这做法比较能持续发展,并能够弥补部门制的一些的限制。部门的优势就是稳定,但限制就是缺乏创意,也未必能与时并进。执事是三年制,那第一年多不会有新的东西,第二年慢慢就有一些更新,但是第三年差不多又要再选了。所以转变由教牧主导时,队工能更有持续性。 第三就是委员会与委员会之间的沟通相对会更畅通。为什么呢?以前部门里的部委沟通可能会多点,但部门之间比较少。但事工委员会之间带领的都是教牧同工,每个礼拜都会沟通,在茶水间碰面就能谈,那种联系性、紧密性无疑更强。所以这个转变更有优势。推动事工时就不会叠床架屋,更有效率和效能。
郑佑中牧师(前排中间者)和教会的同工团队。(图:观潮浸信会) 记:这是很大的转变啊!将整个教会运作完全打破并重新整合,这意味著所有人都要改变,以前是部门领袖的人可能现在都要退下。我相信很难大家都异口同声拍掌支持,肯定有很多声音。教会如何带领大家达成共识,往新的方向前进呢? 郑佑中牧师:2009年至2020年的转变是前堂主任倪贡明牧师带领的。在那个过程当中第一是沟通,第二就是在沟通里大家都要有基础信任,第三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每件事沟通完之后都能解决呢?不是的。那是不是如果不解决,这件事就不会继续做呢?也不是的。我们很多时候是学习一种与困难共舞同行的一种接纳,一种包容,一种关系。 当时教会在系统上作的更新的而且确对一些领袖带来一些冲击和困难,甚至有好像失业的感觉。以前的系统是作为一个部长,我订了既定的活动,然后去找相关的人,接著加入一些资源,然后去完成。但现在不是如此,发球权好像不在自己那里,自己只是配搭配合的角色,甚至有时候是没有自己的份儿。这个需要信任,要沟通;但亦可能沟通了很多,但是就是无法接受,那也是不能避免的。也有的人不能避免地离开,也有些会有嫌隙,这个是很正常的。但是过程,我们看到只要大家对教会仍有忠心,会发现:原来当我们走过了,回望就渐见主的美意,原来那关系是能够去解决,能够复和。因此对教会的忠心,对人的信任和对神的信靠是最重要的。 (当时是有人离开的情况吗?) 不单是教会同工,亦有弟兄姊妹和信徒领袖,我们说要重建时候,大概20%左右离开了。 (啊,那真的是很大的冲击! ) 当时很多事情非我们所能够计划,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预下去统计究竟走了多少人。回头看时,20%也是一个很准确的数字,通常教会每当有大的动荡,或重建装修,通常流失率都大概是这个比例。 记:你刚才说到,当时可能大家有很多冲击,我觉得很值得去我们记住的是:问题不一定会解决,不一定大家都会拍手同意。能否分享当时看来是冲突、是尽头、但回望时看到神恩手带领度过的事例呢? 郑佑中牧师:教会重建整个大项目就是这样的形态。我们2011年时举行特别会员大会,需要周年大会出席人数中超过三分之二赞成票我们才能够决定重建。当时我们注册的成员1000多,实质出席崇拜的有600多,出席那个特别会友大会的人数约是200多人,最后是约92.4%赞成,我们都很惊讶。但这只是全教会600多会友中200多人的98%,你可想而知100多人离开。其实即使留在这里的人,未必认同这件事(教会重建)。 另外一个特别深刻的是教会改名(原名为"观塘潮语浸信会"),改名其实兹事体大。 所以我觉得不是那么特别。今天教会经常鼓励弟兄姊妹,耶稣基督的大使命是使万民作门徒。现在我们在线上线下大概是900多、1000名会友,有多少个每日传福音布道呢? 其实他们都是心怀二意,但他仍然继续留在这里。我们要接纳那种的差异性,但同样不离不弃地继续鼓励向前看,也在教会里面提供不同的活动空间。我们能够重新一起拥抱、重新能够一起去同行——这个才是重要的,不是说因为你不参与不加入,就把你看为局外人。若是这样,这个才是教会里面最大的伤害。 记:所以不是说完全认同就留下,不认同大家一拍两散,然后剩下伤口。虽然有人不认同,甚至心怀小结,但仍能够接受有教会的大方向是神带领,然后一起走下去,这当中需要有包容。 感谢郑牧师的分享!
(郑佑中牧师亦分享了个人成长及事奉经历,以及谈及教界如何看待时代的挑战,突破差异怀著盼望砥砺前行,敬请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