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克風災 世界展望會社工留下倖存者日記

口述/江慧珍 採訪整理/卓韻如、楊嘉琪 資料來源/加拿大世界宣明會 慧珍是台灣世界展望會社工人員,她在此次莫拉克風災中,與十餘名家人一同受困於高雄縣那瑪夏鄉民族村,民族村遭土石流覆蓋,江慧珍與她的家人們在受困三天後,終於八月11日獲直昇機搭救。 我們在上周四(8/6)晚上聽到颱風的消息,但並沒有十分的留意。在台灣,常常有颱風,而我們卻不曾想過會帶給我們的家園如此重大的傷害。 颱風消息傳出的幾天後就是父親節,姊妹們都回到家裡來,我們買了很多食物,希望能讓爸爸吃頓大餐,也順道為颱風儲糧。 在周五(8/7)時,天空仍然飄著小雨,但到了周六(8/8)早上,傾盆大雨驟降在民族村。我只聽到從山上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間,土石流急速湧入我們村子,也進入了我的家。 我們很快地帶著孩子到房子裡比較高的樓層,但我先生警覺危險將到,他叫我們趕快離開,全家老老小小大概十幾個人開始逃生。 我們和許多村民一起往村子裡最高的平台奔跑,男人們開始指揮著村民們行走,大家互相扶持著,希望能夠早點到達平安的地方。 我心裡真的很害怕!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我必須牽著老大,將老二抱在懷裡,再將老三揹在身上,開始不斷地奔跑,我跟我自己說,我要讓我的孩子活下去…… 在沿路上,孩子們不斷地哭泣。手牽著的老大,今年六歲,她哀求地說:「媽,我好累,抱我!」然而我完全不能回答她什麼,只能不斷地對她說:「快到了、快到了!」 我一刻也不敢停止地往山上爬,否則我的孩子將會死去。 這是一條大約200公尺的路,但我卻覺得像200公里那麼長。我們不只是走,更是要快跑,而且要爬上山,帶著我的三個孩子。 這是一條十分崎嶇的路,但村民們互相幫忙,一個推著一個,一個牽著一個,直到山頂平台。 我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順利逃離,但是當我們到達山頂平台,卻有20到30個人失蹤了,從此再也見不到他們。 大家各自建造了避難的地方,有的人待在工寮裡,有的人用帆布搭了帳棚暫時躲避。 傾盆大雨未曾停止。在夜晚,天氣十分冷,我們把所有可禦寒的衣服都給孩子們穿上,大人便用黑色的大垃圾袋擋風。 在煮東西時,我們把竹子砍下來生火,也用竹子自製餐具,彷彿把原住民老祖宗的智慧都用上了。有些村民的房子沒有完全被淹沒,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再回家去挖出些食物。無論擁有什麼東西,我們一定會分享,沒有人在意自己吃多少、夠不夠;我們希望大家都活著。 我們將有限的食物,分給孩子和老人們吃。 孩子問我說:「媽媽,你吃那麼少,不會餓嗎?」我心裡對自己說:「我只希望妳能活著。」 我們在山上的平台生活了三天,我很害怕我們會這樣死去,就像聖經裡諾亞方舟的故事,又像是世界末日到來! 孩子們都不能好好地入睡。有一晚,我聽到一個十個月大的嬰兒哭得差點斷了氣,但他的媽媽卻無能為力。我問上帝,我們全部都將要死去了嗎?像這個孩子那麼幼小,也要這樣死去嗎? 八月十一日,星期二。當看到第一架直昇機飛來,我們瘋狂地使勁揮舞著衣服,因為覺得那是唯一的盼望,唯一的拯救! 我們家被列為首先救援的家庭,因為我們有太多孩子。直昇機每趟只能搭救八個人,而氣候狀況十分不好,當天色轉暗或雨下太大,救援行動只能被迫暫停。 我們村子裡原本大約有三百多人,在我們被救援出來時,還有一百多人還在等待搭救。 當我到達位在高雄縣內門鄉的安置中心時,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了位在六龜鄉的娘家也失聯,而我媽媽和繼父都被列在失蹤名單內。這消息讓我差點崩潰。 對於未來,我十分耽心、害怕。我失去了我的房子、我孩子的學校、我的辦公室…所有一切關於我生命中的美好回憶,全部都消失了。未來,我們能再怎麼走下去呢? 但我不想讓這樣的憂傷再打擊我。第二天,我開始工作,穿上了世界展望會救援背心,我開始協助整理安置中心的安置者名單。當我自己開始工作,我希望能夠為這些生還的受災民眾多做些什麼,讓他們早日回到正常的生活,這或者可以讓我暫時忘記我的憂傷和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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